不考虑宅斗论、腹黑论的捕风捉影断章取义无中生有,宝钗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,相貌、才华、学问、为人处事,处处都是上上之选。唯独有一样,在宝玉心中,她是比不上黛玉的。
作为贾府寄居的两个亲戚女孩子,宝钗黛玉很多时候,并不是非得比个高低上下。但是作为宝玉的爱情对象,这唯一的、排他的人选,她们两个不仅要比较,而且是淘汰制,有你没我。
那么,在宝玉心中,为什么宝钗比不上黛玉呢?唉,不仅是宝钗,所有他接触过的女孩子,都比不上黛玉。因为“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,所以深敬黛玉”。
立身扬名,读书上进,科举仕宦,仕途经济,这是那个时代的“政治正确”。就好像现代社会,劝小孩子“好好读书”,谁也不能说你是错的吧?
但是宝玉偏偏不听。他“本就懒于士大夫诸男从接谈,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”,听到宝钗等人“见机导劝”,反而生气,骂她们“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,也学的沽名钓誉,入一国贼禄鬼之流”、“琼闺绣闺中亦染此风,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”,认为学习、向上、承担社会责任,就会玷污了“天地钟灵毓秀”。
这当然是不负责任的。只有宝玉还年幼,又生在那样的大富大贵之家,丝毫没有生活压力,才能这样天真和执着。到八十回后落得“寒冬噎酸荠,雪夜围破毡”,也是他活该。
可是,《红楼梦》的主要故事,毕竟发生在八十回中、贾府大富大贵的时候。这时的宝玉,还可以维持他的天真和执拗。既然认定了“仕途经济”就是“沽名钓誉”、“国贼禄鬼”,那劝他读书上进——这里说的就是科举仕宦的学问,不包括游戏文章、诗词歌赋——他当然不喜欢;执着劝他的,当然会引起他的反感;而“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”的黛玉,就会受到他的格外看重。
其实劝宝玉的很多。湘云不也曾劝过吗?被宝玉当场下了逐客令:“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,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!”弄得湘云“实难出一语”。其他人,如凤姐、探春等,可能也劝过,受到了宝玉的白眼或者冷落。这样一来,“众人见他如此疯颠,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。”
只有宝钗是例外。宝钗的判词里有“停机德”,也就是劝谏之德,她也的确是好谏成癖。她劝过王夫人、湘云、黛玉、岫烟、探春、李纨、袭人、大观园的婆子们……对于她暗有好感的宝玉,她更是见缝插针、劝之不已,连受了冷落也不改初衷。
宝玉这样“恶劝”,宝钗这样好劝,黛玉这样“自幼不曾劝”。在宝玉心中,谁胜谁负,那也就一目了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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